2019年5月7日 星期二

讓光亮照進校園的每個角落/教育小組義工Coco

我成長於南投,成長於一個縣長在議會上說出「南投的同性戀案例越少越好」、「同性戀預防勝於治療」的縣市,很不巧的我就是他口中那個需要「治療」的「案例」。十二歲的性別教育是教女孩什麼是月經、播送著墮胎影片恐嚇著女孩不可以出買自己的身體,十五歲的性別教育仍然是怎麼使用衛生棉、怎麼使用保險套,十七歲的課本上終於印上性別平等四個大字,公民課本上的小辭典介紹了同志大遊行、護理課本上寫著同性戀的名詞解釋老師卻隻字未提。腦子裡還沒有同性戀三個字時,十二歲的我為女孩傾心,一句「你這樣好噁心喔!」卻狠狠把心意鎖回秘密的櫃子裡。十七歲的我終於對自己承認我是同性戀,即使在女校裡牽著手的女孩隨處可見、即使「同志」兩個字出現在課本裡,但一直以來來自媒體的、父母的恐嚇與污名鋪天蓋地全壓在我身上:我是噁心的、我會被趕出家門、我會被情殺,我看不見一個活生生、已經長大的同性戀,我看不見未來自己會長成什麼模樣。

這是我的性別教育,也是為什麼我現在身在熱線教育小組的原因。


教育小組的義工就像是一顆顆的性平小種子,進入班級、校園、社團、甚至政府機構介紹多元性別,讓他們能夠好好地看見眼前活生生的同志,認識各式各樣不同的生命。每週的星期二晚上,在熱線的十二樓,教育小組的夥伴們總是聚在一起,討論著怎樣可以把演講講述的更好、分享彼此的生命故事,討論著如何能夠將我們的故事化成演講時能用的養分。每個星期二的晚上,看著熙來攘往的義工們,在熱線的我們,卸下平日在這個還不夠多元包容的社會裡生活的武裝,用自己最自在的樣子存在著,說著自己的故事,並且期待能在演講時透過這些故事,無論你是講述者或聆聽者,都能讓這些同志的日常更深植於聽講者的內心、更貼近我們的生命。

演講時我總是戰戰兢兢,深怕漏了哪個環節,或是哪個部分沒有說清楚,讓台下的聽眾沒有接收到我所想傳達的概念。記得有一次朋友問我,這樣演講究竟能幫助些什麼?看著台下專注、好奇、甚至帶著一點期盼的眼神,我有了答案,只要能讓台下的孩子們,哪怕只有一個都好,多認識不一樣的人們、多了解一點什麼是同理與尊重,假如台下有一位同志孩子,能藉由看見台上這些活生生、已經長大的同志們知道自己並不孤單、不噁心,自己可以長大、可以有未來好多美好或不美好的可能性,這些可能性並不會因為你是同志而消失,這樣就足夠了。而我也從中獲得了好多能量,無論是在小組內分享生命經驗時所得到的支持,或是演講時,看見台下的孩子們專注的眼神,對我的生命來說都是一件非常美好、有重量的事。演講時我總是不忘對台下的孩子說:「如果你是同志,請告訴自己,你不奇怪,你也可以有未來,就像站在台上的我們一樣,即使可能會跌跌撞撞,但是你可以長大。」每次這樣說的時候,我總是想起當年那個自我厭棄的自己,這些話好像也是在對著那個小小的我說:沒關係,你不孤單、你可以奇怪、你沒有錯。

然而,我們的努力永遠不夠,就在我在鍵盤上敲打出這篇文章的同時,臉書上正大量播送著台中市一名男國中生被同學以「同性戀」、「愛滋病」等言語羞辱的貼文。去年的11月24日我們知道,仍然有六百多萬的票數告訴社會大眾,我們十八歲以下的孩子不需要性平教育、同志教育,這樣的結果使人遺憾且受傷,近年來也因為許多地方代表或家長、宗教團體等等的施壓,而使教育小組的演講場次銳減,但經過這些事的教育小組夥伴們,我看到的不只是氣餒,更多的是我們更用力地支持著彼此、好好哭泣的同時也好好將彼此擁抱,讓熱線成為我們的避風港,同時也是能量補給站。

現在的我們,更加珍惜每一場演講、更加仔細地討論我們能再多做些什麼,能讓光亮照進校園的每個角落,讓校園裡的孩子不再因性傾向、性別氣質而感到孤單、受到霸凌與訕笑。多麽希望有一天,我們再也不需要提起葉永鋕、楊允承,還有好多好多因為性傾向、性別氣質受傷、每天過得戰戰兢兢、甚至放棄生命的孩子,多麽希望有一天,再也不需要介紹什麼是同志,再也不用特別到各個班級、學校、機構裡去告訴人們什麼是多元、什麼是同理與尊重。但是在那天以前,在這些不斷分享、討論、及對話不必再大量持續進行之前,期待大家能與教育小組站在一起,能來看看,我們究竟在做什麼,能加入我們、能給我們多一點時間與力量、甚至是金錢支持都好,期待不再有孩子生活在黑暗的角落裡,請與我們一起努力,讓每個人都能自在地成為自己,讓光亮照進校園的每個角落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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