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7月12日 星期四

逃兵

攝影:ㄚ莫蝸牛
文/邵祺邁(基本書坊總編輯)

等待門開的那幾秒鐘特別難熬。我總要深呼吸幾口大氣,用袖子抹掉額上頭上的大小滴汗粒,嘴角把微笑掛好,「嗨──」迎向門裡的他、她或者是ㄊㄚ。

數不清是第幾次按下熱線的門鈴了,不自覺的緊張一如往常──十五年前,天啊這時間是怎麼過的,第一屆晚會前我、小可、小諭在宿舍餐廳裡七嘴八舌亂丟著梗拼湊出《長的(常德)街警察專釣同性戀事件》的劇本,演員不夠只好硬著頭皮套上路邊跳樓大減價搶來一件500元的蓬裙晚禮服自己上場演。「噢不,不,別讓今天的臨檢成為明天的負擔,讓同性戀回家吃早餐!」在堂娜〈慶幸〉的尾奏中,碎花亮片從天紛落,我們四個在台上只是專心地轉圈、轉圈、一直轉圈……直到幕落。

沒有人能說清楚,當年那股急切的、不計成敗得失的、一股腦栽進參與大小同志活動的傻勁究竟怎麼回事。約莫是參加了校園同志社團,學長姐帶著認識了來自各行各業各方團體的形形色色長輩和夥伴,每個人──我是說,每.一.個.人──都在談如何和公部門角力抗戰,如何和媒體、意見領袖合作,又如何拉大各團體與個人的串聯,讓接連蹦出的同志議題可以延續、謀取可大可久的討論和見光性。我一個傻傻的大學生,正處於身心都容易被激昂鼓動起來的年紀,要連署?好,馬上打電話!發聲明、寫新聞稿?明天交!弄劇本、搞行動劇?……唔,應該可以吧給我幾天弄一下然後就去做道具和服裝!

「長的街」之後是《阿猛哥AG蒙難記》、《大和拜金男》,和《鐵G玉玲瓏之箱屍奇案》。前面的兩齣壓根沒想過要保留下劇本,數位相機和DV當時也還不流行,僅存的影像就只有寥寥的幾張。還是喀飛從電腦裡「出土」傳給我的。「好夭壽!」我存檔完就不敢再看,妝濃成這樣是想嚇唬誰!

然而此刻的我仍能清晰地憶起,那幾年心底不停湧現的焦慮與極度的慌。熱線在各方的滋養護育下日益茁壯,而我,一個初出校園毫無能力一切仍待開展的外地小孩,能為這個組織還有這個我熱烈投入過的運動,再貢獻什麼?

沒有答案。除了寫東西,我什麼也不會。除了在晚會裡搞一檯笑劇,我好像什麼忙也幫不上。工作之餘我撥不出時間來接線,傾聽或回答那些來自四面八方各種身份各種階級的有關同志的問話;我也不能來開會,和夥伴們合力一釘一槌、一磚一瓦的把計畫和藍圖搭建好。當我看見熱線成立起一個又一個的工作小組,紮紮實實一步一印並且綿綿不絕地行進,我對於自己無知和無能的恐慌便也到了極限。什麼人也沒道別地,我從這個曾經愛得很深、也極力參與的地方,夾著尾巴一溜煙逃跑。

逃兵一當十年。一直到我找到「出版」──一個我最自在、有了經驗,也最有把握長期投入的方式,成立基本書坊,才重回「戰場」。昔日的老戰友有些還在熱線,他們沒多問,只是用寬容溫柔的眼神還有大大的擁抱回應我,像是在說:你回來啦。

固然參與運動要用自己最自在的方式,不應有半點勉強,然而內心這份對熱線的虧欠,終究是欠下了。特別是,當我知道有那樣多比當日的我還要年輕(並且有腦又可口)的義工們,不求報償、不辭勞苦,在凌晨搭著客運南北往返,踏進一所所中小學、深入到許許多多的班級,一而再、再而三不厭其煩的去說「什麼是同性戀」和「為什麼要尊重他們」,我模糊的眼眶裡確實看見當年逃走了的那個自己,那樣的怯懦、渺小,使人嘆氣。

請讓我繼續當熱線的後援,任何方式都好。讓那些在運動前線打著持久戰、拉鋸戰、諜報戰的夥伴得到支應,能夠繼續保有他們可貴的熱情與能量。

因為他們前仆後繼的努力,就是通往我們所相信必然要比現在更平等更友善的世界的途徑。

我將不再缺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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側記:基本書坊是一個專門企劃製作以男同志為主的文學作品出版平台,透過出版書籍的方式在同志運動的路上付出許多心力,最近成立「後台」部落格總編輯邵祺邁透過書寫作品背後的故事,讓讀者對同志書籍出版背後的點滴能有更深刻的認識,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喔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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